清人张潮《幽梦影》论藏书与 读书说:“藏书不难,能看为难;看书不难,能读为难;读书不难,能用为难;用书不难,能记为难。”这五个境界之外,似乎还可以加一个:记书不难,能想为难。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早上九点多钟进城路上金金银银的阳光渐渐褪色了,天上是一片淡淡的水墨。风很冷,公园里苍老的古树窸窸窣窣诉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兴亡。有鸟语。有花香。我坐在长凳上翻一堆图书馆里影印的资料。风越来越大,越来越冷。云破处,天上透出几道午后日头的微光。上午在附近小书店认识的一位英国老先生也出来散步。他的风衣跟他脸上的皱纹一样皱。酒馆里的啤酒染红了他的大鼻子。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过了不久,江先生来信云:“飞来鳖之佳,李义弘已手比口喻,唾沫横飞矣,昧昧吾思之。”,旁边再加一行小字说:“前人应试文误作妹妹吾思之,考官因批:哥哥你错了。”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我是旧派的人,窗竹摇影,野泉滴砚的少年光景挥之未去,电脑键盘敲打文学的年代来了,心中向往的竟还是青帘沽酒、红日赏花的幽情。我从来享受不到潘先生那样那个的翰墨因缘,几十年来毕竟不甘寂寞,机会凑泊,片纸只字都收来织梦,求的不外是骗骗自己,觉得养起了“长剑一杯酒,高楼万里心”的那一缕乾坤清气。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(周梦蝶)一写到 张爱玲,他的文字不免故意白了一点点:“骨秀神清多愁善感的女子,久住严寒地区,很可能于一夜之间结晶又结晶,醒来时,人已婵娟为一影梅花,在自己的暗香里悠然微笑。”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方瑜说:有小偷光顾台大教授宿舍,教授们等下开会商量对策,议论半天,最后达成协议。不久,宿舍大门口挂起书法秀丽的一块告示:“闲人莫进!”多么无奈的讽刺。 好可爱的文人们!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十七岁离家湖海漂泊之后,我经历了中国台湾白菜肥肉的克难 生活,也经历了英国土豆炸鱼的清淡日子,饮食口味慢慢随着知识的涉猎变幻:想起史湘云想吃一碗蟹肉汤面;想起李瓶儿想吃一碟鸭舌头;读蓝姆的随笔想吃烤乳猪;读毛姆的小说想吃鹅肝酱。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
那天黄昏,我们三个小鬼悄悄沿着游廊视察蟋蟀的行踪,蹑手蹑脚摸到幽暗的转角处,赫然发现那男人光着膀子轻轻搂着云姑,云姑的辫子散了,玉白的脸紧紧偎在那座油亮的胸膛上。
——董桥《旧时月色》